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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病床上的王老师，头不停地朝门的方向张望着。
王老师，十五年前从中学语文教师的岗位上退休。她有两儿子，大儿子在省城工作，小儿子在市里卫生系统工作，都是公务员。
五年前，老伴过世后，王老师的心情一落千丈，身上开始出现各种莫名的病痛。当时小儿子还在县里工作，王老师就搬到小儿子家里住下了。那时小孙子还在附近重点高中上学，王老师每天围着儿子、儿媳妇、孙子转，这病痛就消失了。一晃三年，小孙子考到外地读大学去了。不久，小儿子也调市里做了一个部门领导。随之，小儿媳也调市里了，只剩下王老师独留县城中。
两个儿子都很孝顺，先后邀请母亲去同住，但王老师没同意。一来，年纪大了行动不便；二来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悉，没有在县城里的熟人多；三则虽老伴过世，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，感情上还割舍不了。
但是，独居的王老师身上又出现了各种不舒服。儿子们工作忙，病了就让母亲住院，请保姆。
出院后，儿媳妇说这保姆不错，带回家吧。王老师不同意，因为保姆费用太高。儿媳妇抢着说，钱，我们出。可王老师心里还是不太高兴。
这不，虽说有保姆的陪伴，王老师还是经常生病。这一年来已第三次住院了。每一次都查不出什么原委。住上几天，挂几瓶不痛不痒的盐水就回家去。
“王老师，你儿子今天可能也不会来的。”保姆说。
一句话惊醒梦中人，王老师张望的脑袋收了回来。是啊，昨天刚住进来时，小儿媳妇来过了。这病房当然是小儿子给安排的，可他本人没空来看老母。于是又想到大儿子。昨晚，她叫保姆给大儿子家打电话，大儿媳接的电话，说大儿子出差去了。出差了，老母亲病了，也该来个慰问电话吧。都下午时间了，大儿子的电话还没来。可能忙，大儿媳没告诉他吧。
“王老师，您好！身体可好些了？”一位中年妇女笑容可掬地走进来。
王老师呆呆地看着她，不认识。经常有不认识她的人来看望她，有些是医院的领导，有些是医生或护士，有些是儿子的同事或朋友。
“还好，您是？”七十岁的王老师也已学会应付各种来看望她的人了。
“我是朱局长的同事，他最近忙。我来县城医院检查工作，顺道来看看您。这也是朱局长的意思。”
“嗯，怎么又麻烦你们啊。”王老师心里对儿子不满。保姆在旁边偷偷地笑。这是朱局长惯用的招，他知道老母亲怕寂寞，希望不断被人重视和探望。
“顺道的，没关系。”来人边说边递上一盒西洋参和两盒饼干。
“我老了，吃了不了这些东西，都拿回去，心意领了。”王老师说完叹了口气。
保姆阿姨及时地接过东西放一边，说：“您放心，等一下我一定让她带回去。”
小儿子的同事走后，又来了一位亲戚，与王老师闲聊，说了一大堆羡慕她老人家的话。是啊，这个亲戚生了两个儿子，都在当地企业打工，过着平民百姓的生活。王老师家有体力活时，都是请这门亲戚儿子来帮忙的。
这几天，外面一直下着大雨，把王老师的心情也弄得湿漉漉的。
又过了三天。儿子们还是没有出现。小儿子来过一个电话，说实在忙得走不开。然后，亲家母倒送来过几次菜和粥，她想肯定是小儿媳的建议，自己忙就让同住县城的母亲来代劳。
有一天，突然有一群人拥着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，那个人似乎有点面熟，但记不清在哪见过了。领头的是本院的院长，王老师认识他。院长走到王老师的病床前，对着领导模样的人说：“她就是我们局长的妈……”院长似乎还要说些什么，却突然被王老师打断了：“我不是局长的妈，我是朱道一、朱道二的娘，我要见我的儿子。”
领导模样的人，红着眼，上前紧紧握住了王老师的手，说：“老母亲，谢谢您啊，谢谢您培养了一个好儿子……”领导模样的人，话说一半，竟然哽咽了。
王老师还不知道，她的大儿子两天前已在抗泥石流的第一线殉职了，站在她眼前的大领导是省里来的。
